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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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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終止

正午時分,俞霖已帶隊圍了碼頭,人墻外擠滿了記者及各類看客,都想親眼目睹罪犯被繩之以法的場面。俞霖一板一眼的巡視著港口,聲稱必定會嚴厲打擊罪犯,獲得了群眾們的高呼讚許。

隨著三道鐘聲敲響,又一艘遠洋船靠岸,俞霖例行公事地對整船進行了查驗。

逃關走私外來貨品的走私販相繼被抓進了警察總署的拘禁室,途中還發現了碼頭附近幾位打架鬥毆的二世祖及某鋼煉廠監守自盜的小開,一時間被銬上的刺兒頭們都叫嚷著。

俞霖冷著張臉,法不容情地全部抓完時,又有一艘船靠岸。

奇怪的是,碼頭並沒有響起鐘聲。俞霖正覺得奇怪,遠遠就看見船頭黃色的旗幟,達施商會的船?

難道陳秘書另有安排?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圍觀群眾。本打算拖到船靠岸不在風城轄區變成無頭公案,現在是就算是真出了狀況,也只能是假戲真做了。當即咬牙下令,帶隊堵了跳板口。

船落錨了。俞霖領著人上了船,沖上甲板時才發現船上早已亂作一團。無數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少正與船工對峙。不知是誰起的頭,雙方立刻打作一團,情勢極為混亂。俞霖心驚,自己帶的這點人,想把他們全都抓起來怕是不夠,要是出岔子,自己的謀算就完了。想到此處,便擡手往天空開了一槍。

槍聲一起,瞬間□□更甚,船上的人潮開始紛紛跳船,警力壓根不夠逮捕所有人,維持港口秩序就已經捉襟見肘。那些人像是炸了窩的老鼠,沖破碼頭的關卡,漫無目的地四處逃竄,整個碼頭頓時亂成了一鍋粥。等到俞霖控制住局面,將剩下的人全都拿了集中送到警察總署時,同僚來找。說是有通電話,俞霖趕忙跟著去到了電話旁,接起。

那一頭的陳秘書語氣不殆,開口直接了當問,你抓進去的人裏有個叫徐巍的,找個由頭放了。俞霖聽清聲音,便開口恭敬的說,好的,陳哥,我馬上辦。話音剛落,陳秘書已經掛斷了電話。俞霖皺眉,聽語氣,似乎是事情沒照對方預期發展的走。

回到警察總署的拘禁室時,外頭的同僚湊近俞霖說,還以為你是舔著臉求前程,搞半天你是上頭的人啊?俞霖聽的一頭霧水,追問,什麽事?同僚擠眉弄眼的說,還裝,剛才,周明理給上頭派下來的督查抓了!俞霖聽完心中暗驚,不過面上且始終保持平淡的點了個頭。

他暫時沒有功夫過多琢磨,當下便開始尋找陳秘書提到的那人。查了半日,沒這人。俞霖楞住,仔細想了想,今天抓的人太多,有部分被分到了警察分區署。他想到自己想見的那個瘋女人,剛好順路走一趟。

二十分鐘後,俞霖來到了警察分區署。他先找到了陳秘書提到的那位叫徐巍的男子,此人長得忠厚老實,在簡單問話後就將其放了。隨後,他神色自若地問了幾名同僚,終於見到了那個放火的瘋女人。往裏頭瞧了眼,女人披頭散亂地窩在班房角落,咿咿呀呀地念叨著些什麽。過了好一陣兒,俞霖才終於捋明白了她的瘋言瘋語。經過一番有來有回但看似沒有關聯的對答,俞霖清楚她的姓名,丁婕。

方聿為那棟公寓樓大火當晚,她正巧在第一時間路過,親眼瞧見有個女人從公寓樓內跑出來。俞霖問,當時那女子是否神色慌張?瘋女人說,慌張,像是從哪兒逃出來。要我說,就是那女人放的火。

前後矛盾,俞霖無奈的搖頭。接著又問她,就只有那女人跑了出來嗎?手裏拎東西或拿東西了嗎?瘋女人像是突然受了驚,開口說,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俞霖伸手握緊了瘋女人的手臂發問,有沒有東西?!什麽東西!那張嘴裏卻再難蹦出一個字來。

這時,同僚嬉皮笑臉地走了過來,開口,俞哥,抽煙。

俞霖嘆了口氣,回頭,起身接過那支煙叼在嘴邊。那位同僚趕忙湊上去,摸出一只金屬打火機,叮地打著火。俞霖被那長長的火焰一燎,往後一側,媽的!

同僚見狀解釋道,打火機,從我姐夫那兒順的。俞霖問,你姐夫是?同僚燦笑著開口,在上海,做點生意。別小看了這玩意兒,據說是稀罕貨,德國貨吶。說著又扣上蓋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瘋女人突然湊了過來。驚起一聲粗口,俞霖當即伸手將人制住,這才若有所思地又瞧了眼那稀罕物。

陳秘書的電話打到分區署,俞霖被告知關於自己的任命函已公示。同時,關於周明理被捕的事,也已經有了結論。俞霖問,師父怎麽回事?陳秘書笑說,換個師父。俞霖追問,這是犯了什麽事,那艘船不是安排了不會在風城靠岸嗎?想到可能牽連自己,這便強調說,我當時只能將錯就錯將人全抓了。陳秘書點頭應聲,做得好,他沒有安排送鐘。對方沒再作解釋,就這樣掛斷了電話。

俞霖的腦子有很多疑問。比如陳秘書說的送鐘是什麽意思?

幾小時前在碼頭時那艘船靠岸的前後,本來該響三聲鐘的,但是沒有。俞霖此前一直以為不敲鐘便是所謂的信號,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麽回事。

回到總署大院內時,同僚遞過來封信,俞霖回神過來道了謝。回到工位拆開一看,是消失的方聿為來信,內容為,黃元昭肯定死了。方聿為還活著?俞霖神色不忿,他哪裏是招人滅口,這是將自己當做槍靶,自己躲起來了。餘光瞥見來往的同僚中閃過一道極為熟悉的人影。

黃元昭?他不是已經被開除了嗎?俞霖迅速起身追了上去,那知那道人影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此時,同僚們因他晉升的事圍在了周圍。俞霖面上應付著,心裏頭卻是直打鼓。黃元昭不知去向,周明理被處理,方聿為藏了起來,只有自己達成了目的,因為陳秘書的賞識而晉升。

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哪知此間種種禍事還遠未結束。

此後,警察署長位置懸置,俞霖頻繁地與陳秘書交涉,想要圖謀進一步的晉升,但陳秘書卻變得油鹽不進,瞧他時的雙眼中滿是嘲弄。公館外俞霖攔住了陳秘書的車,後座的人輕巧地搖下車窗,只說,俞警司,我勸你安分守己。你如今也算這風城的半個名人,要不然這個位置,給你十年也夠不著。

俞霖俯首往車內瞧了一眼,大驚失色。陳秘書手邊,黃元昭正叼著一支香煙,對自己露出獰笑,一言不發。車窗緩緩搖上,汽車緩緩出公館,只留下俞霖在原地佇立。此後多年,俞霖一直混在隊長的位置,雖該打點的人一個不落,但仕途的前路卻仿若立著巨物,不可撼動。

七年後,風城宣布與毗鄰的馬島自治領地區建立穩定貿易關系。

說起馬島,乃是國民政府用來安置由於種種原因無法遷居本島的軍民之用,曾經是孤懸海外的三不管地帶。隨著人口的逐漸增加,國民政府特別設立了馬島自治領,設立聯合會管轄。

此地雖毗鄰風城,兩者卻有著天壤之別。首先風城的居民都是普通的公民,享有人身自由和私人財產。相反,馬島不同,此處居民的工作勞動均由聯合會統籌,土地也歸聯合會所有,同時禁止買賣土地房產,未經聯合會批準禁止離島且戶籍更無法變更到島外。島上的農業和不多的幾處工廠都是聯合會財產,就連居民的薪水也是聯合會發行的兌票,只在島內流通,身份特殊的島民可以在聯合會將其兌換成鈔票對外經商,即便如此也有嚴格的金額限制,如此一來,馬島上的居民雖也有生活體面的,卻仍是二等公民。本島和大陸的消息只能通過報紙和廣播得知,仿佛不會改變島上的分毫節奏。隨著這樣發條般設定好的新生活開始,滿身前債也隨之化為烏有。

晨間,富興港的濃霧中傳來汽笛長鳴。船只靠岸,帶來一批東洋蠟及上海的香粉盒。聯合會的行政部門及通商口岸都集中在此,也好在有這處港口,在對外多年的通商後,雖然執行嚴格的管制,多年來陳舊的規章也多少有些松動。

馬島上的人們也穿起旗袍,用上鋼筆,使蘇州的料或海外的百貨。工緞花、如意襟、千鳥格,方言混著東洋話。蘇聯人、越南人、日本人,更是頻頻登島,借助聯合會關稅自治之便避稅交易。

在往來日漸頻繁後,販售起香煙及檳榔的攤子鋪陳在口岸,舞廳、咖啡廳、戲園子等經營場所相繼出現。挑夫守在港口,三張兌票受雇押力卸貨,鐘港路的老爺車停在路邊,如此日覆一日,馬島漸成魚龍混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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